阅历尚浅,未尝尽世间滋味;枕书抚卷,已识遍天下味道。甚少下厨,调不精酸甜苦辣;极久沉思,悟不透人生百味,中国文脉,在诗书卷里酿起千百文人墨客的百味人生,在已足够浓郁足够香醇的千年酒坛里传递天下味道。
我被引到了一家陈设简陋却藏书丰富的书店里,朦胧的香气指引我抽下一本《诗经》,就像让在地底尘封多年的酒坛重见天日般小心翼翼打开它,就像模糊了千年的时光醉里梦里嗅到了松软泥土的芬芳。大概是为了自娱自乐吧,丰足土地的人民描绘了一个个美好却隐约的姑娘一段段撩人心扉或断人肝肠的故事。将它们混在黄金的麦穗上肥沃的土地里,于是《诗经》的香气便随时光更替万物轮回传下来了,弥漫在古老书店的最深处。
我轻轻合上书,换了本《苏轼诗选》。打开书的一瞬间,清淡,柔和,冷落混着几份洒脱几份放逐的淡泊扑面而来,我知道,这味道的主人也知道,这是山高路远处,僻远避世处,一个灵魂的遗香。再一次清吟“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草任平生”吧,再一次浅唱“殷勤昨夜三更雨,便得浮生一日凉”吧,甚至那残红青杏,都饱含着香啊,我捧一掬清酒——在东坡埋下的那一坛,浓烈的香甜已随辉煌的时代散尽了,有点辣有点淡的味道,正悄然亲润了一代代人的心田。
书店的老板撇了我几眼,我才发觉已近黄昏了,容不得多想,我连忙抽下曹公的《红楼梦》,埋头于那迷住了无数人的苦涩中去了。大清的江山下,文脉的酒坛已不淡不咸了,此刻跳出一股“谁解其中味”的苦,就像清水中滴落了一滴墨汁般,看似柔和实则至苦的味道浸润了整个中华文坛,品完这杯苦茶,回味着充斥满口腔的涩,如哽在喉,这便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罢!
甜味、香气、苦味,不胜枚举;浓酒、清酒、涩茶,诸如此类。若世人难以想象出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是何等拙劣,就应该顺着中国的文脉,一品这沉淀了酝酿了斟酌了万年的味道,是何等美妙、何等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