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上海的深冬,砭人肌骨的寒冷。上海眼科医院外的灰色地面,枯叶软塌塌地浸在积水中,想必淅沥的冬雨定是下了一夜。
拽了父亲的手怏怏地走,父亲忧愁的目光像这锁了寒雾的深冬,迷蒙而凄恻。
来上海检查是费了一番周折的,在我看来一次检查眼压高是算不得什么的。而父亲的眉自那时起就没有舒展过。是谁强颜欢笑将那忧愁深掩?是谁一夜夜太息彻夜难眠?又是谁一次次欲言又止独品忧愁?
“孩子,听话,去检查吧,要是真有问题,我们就可以早治疗,爸这心忧得慌哪!”
于是,此刻我站在这里。
彤云密布,天空又“啪嗒啪嗒”落起雨来。灰湿的地面,冰冷的台阶,望着看不到头的队伍,我终于知道为何父亲要站立一夜排队挂号,只为了挂到靠前的号码让自己的女儿早些检查,早点回家。
我不知道父亲是以怎样的姿势,或许就像个叫花子似的蹲着熬过这个落着雨的冬夜;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呵着手跺着脚来驱赶冬夜的酷寒;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与排队的“黄牛”周旋;我不知道父亲是否就像一匹老狼奔波在上海纵横的地铁和小路之间……
我觉得以前的执拗近乎于可笑,那些因为检查而落下的高三功课没有资格称作牺牲。现在的我只想守着那份厚重于天地的父爱,尽快检查,将父亲的担忧溶解在这个冬日的清晨。
经过各种繁复的手续,漫长的等待,我紧紧攥住父亲,就好像离家的小船找到了停靠的码头,我们终于来到了测眼压室前。
父亲那融合着忧与爱的目光凝视着我,将我的泪一次次逼出,父亲那一夜未睡的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慈爱:“孩子,好好检查!”
……
医院外面的雨仍下个不停,父亲就这样站在雨中,站在那些软塌塌的枯叶上放声大哭。
我终于知道这是怎样的忧愁,怎样的父爱,才能让一个男人不顾众人眼光,在得知女儿平安后放声大哭,让郁结在心中的不安与忧虑如一泻千里的江水般排遣……
“爸,爸……”
永远记得那个落着雨的冬天,父亲用他的“忧与爱”织成了布,做成了伞,挡住了一切风雨,只为了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