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晚上,三月又回来了,他抓住四月的脖子,把它摔出去一个或两个星期。黎明时分,麦基悄悄地溜了出去——这是他可以逃走的唯一方法——迎面袭来三月的寒冷和不舒服,但是麦基不在乎。重聚让人欢喜、感动,带来无尽的快乐。在内心深处,他是七月。他沿着西克莫大街小心翼翼地走了半条街。几分钟后,他穿过赫克托街。街道上非常干燥。偶尔能看到几条压扁了的蚯蚓。
几个小时过去了,罗素和派博在三条街区外看到了麦基。
“麦基!你还 活着!”
“我们还 以为他们抓到你了!我们以为他们割开了你的喉咙!”
“我们以为他们扼住你的脖子,把你的舌头拽出来啦!”
“我们以为他们把你的头砍下来啦!而且……而且……”
“把你给煮了!”
“对,把你煮了!”
“而且他们把你的血都喝了!”
“对!对!”
“他们还 喝你的大脑!”
“人不喝大脑,你这个大笨蛋!”
“人喝大脑。大脑就像奶昔一样,就像DQ。你可以用吸管喝。如果你用力摇头,能听到大脑的晃动声。听——”
“嘿——别碰我的头!嘿!帮帮忙!”
孩子们吓跑了,一路狂奔。
麦基忍不住地笑。虽然他们对东区人的印象扭曲而且荒唐,但他们对麦基的关心和眼里的泪水都是真的。他们的确非常想麦基,他们真的为麦基担心。
两个小时过去了,麦基听到“砰砰”的撞击声——几乎能感觉到这撞击——而且能听到乔治·麦克纳博爸爸的声音:“轻轻地放下,我说,轻轻地!”接着是他儿子的声音:“这样还 不够轻呀?”砰!接着是乔治·麦克纳博爸爸的一通咒骂,这骂声像是把凉 爽的清晨当鸡蛋给煎了。
卧室里到处都是灰尘,朦朦胧胧的。在餐厅的最后面,他们往屋里搬煤块——乔治和约翰还 有一帮“眼镜蛇”——吃力地从后院拖进屋里,卸在地板上。砰!砰!
“嗨,孩子。”——乔治·麦克纳博透过烟气指向他。三个月了,乔治还 是不知道他租户的名字,“把你的茉莉花藏在这儿,动手搬吧。”
麦基挥挥手:“晚些时候再搬,我现在有点儿事得出去。”
他们真正开始干了。麦基听他们几个星期前就开始计划了。画图、买东西或者偷东西、水泥、泥刀、水平尺。“一座碉堡。”他们这么叫。
等到完工,他们就准备好了。让暴乱开始吧。让“造反者”——他们这么叫东区人——来吧。让他们砸碎窗户板上新安的栏杆吧。让他们砸穿铁门吧。他们会发现自己甚至不敢直视枪管后的小惊喜,因为这个惊喜太出乎意料——乌兹冲锋枪、AK-47型步枪、火箭炮。
“为什么?”有一天,麦基问大块头约翰。
“什么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做这些事情?”
“为了做好准备,还 有其他的事吗?”
“嗯,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会发生什么?”大块头约翰在厨房餐桌那儿狠狠地打了几只蟑螂,然后坐下,“将会发生的事情是,总有一天,东区人会造反。”
“这是谁说的?”
“有人在乎是谁说的吗?你觉得他们会发表声明吗?”
麦基试着想象阿曼达、海斯 特、莱斯 特和旺旺对路障发起进攻的情景:“这一切应该在什么时候发生呢?”
约翰耸了耸肩。“谁也不知道。或许今年夏天。”他跳起来,从冰箱里拎出一罐啤酒打开,“他们喜欢夏天造反。这让他们心里发痒,跃跃欲试。他们喜欢攻占城市。这次我们要做好准备。”
他告诉麦基他躺在床上经常幻想的东西:黑人们在闷热的夏天洗劫整个赫克托街;他们拿着火把、链子、刀、枪,号叫着抢劫钱财,占领西区;从打破的门和窗户中爬到屋子里搜捕白人,对他们大肆地屠杀,就像古时候侵略白人的印第安人……
“这是他们的本性。”大块头约翰充满心事地点点头,“现在他们就是好侵略的印第安人。”
听了这个,爬到他裤腿上的蟑螂已经不是麦基唯一害怕的东西了。他抖掉那只蟑螂,走到厨房中央,尽量让自己周围的空间大些。“但是其他人。”他说,“我没听到他们正谈论叛军的事啊。别人也没想建碉堡。”
大块头约翰把最后一点儿啤酒送进嘴里。“可能我们盖的时候,”他咧嘴笑了,“他们就会盖啦。”
那是几个星期以前的事了,现在碉堡正建着,不再是扔下不管的想法而是在客厅实实在在地出现了。现在麦基没办法站在房子中间找点儿干净的感觉了,已经没有地方了。现在在那所房子里有了另外一些东西,比垃圾和粪便还 要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