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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晚睡在了公园,接下来的十几天也是如此。有时候他就睡在水牛棚里,有时候睡在长椅上或是临时展览馆里。现在的夜晚很是温暖,六月份来了。
他吃饭没什么固定的时间,也没什么固定的地方。苹果、胡萝卜和那种放了好几天的硬硬的小面包,还 能有什么奢求呢?!一个新的展馆刚开,面包供应区总是有一些免费的小面包样品。
匹克威尔一家人总是出现。这或许是幻觉,但是似乎他越饿,匹克威尔夫人的口哨声传得就越远。在一些晚饭时间,他在镇子里的每一处几乎都能听得到这口哨声。
他在图书馆读书。他总是会参加公园里的一些游戏——棒球运动和篮球运动。学校放学后,孩子们就多了起来。
早晨的时光是最好的。他在晨曦中起床,太阳还 没出来,野牛还 在睡梦中呢,他却已经出发了。他觉得这些有着苹果香气的时候是他和这个小镇相处的特殊时光。这里所有的一切他都那么熟悉:每条街道、每条小径或者每家商店,甚至每一个停车场他都了如指掌。他到过每一个地方,只是没去过斯 古吉尔河上的那座桥,他看过每一个地方,只差普惠的电车支架。
这里的人们——尽管他并不知道这里大多数人的姓名,甚至有一些连面都没见过,但他们却在向他慢慢地展示着自己,甚至他们在睡觉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看到了他们的窗户,看到了他们的车子和门廊,看到了他们留在外面的玩具,于是他慢慢地了解了他们。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通过他们的后院了解他们。他们种的花儿、晒的种子、倒的垃圾、院中的宠物房子、蔬菜园子、橡胶轮胎,草坪有的草木稀疏,有的不加修剪,有的则收拾得整齐漂亮,像极了海军的头发——后院如其人,院院都不同。
东区和西区、黑人和白人的区别只在闹钟响了以后才开始。而现在,在太阳升起之前,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障碍。这里只有人,只有家庭,只有这个小镇。他的小镇,同时也是每个人的小镇。
他知道他可以住在比尔家,也可以住在匹克威尔家,甚至麦克纳博家也行。但是,在每个新的早晨,总有那么几个迷人的时刻,他相信,包括这些家庭在内,在双磨坊镇没有一个家庭是不欢迎他的,他们都欢迎他进入家中,到楼上和他们挤在一起睡觉。这或许就是他在六月中旬的一个晚上离开公园里的长椅,去了哈密路顿大街一家人的后院的原因。他静静地打开大门,在身后关上,然后躺在后院长廊的一个藤条做成的双人座椅上——他见证了这家人的莴苣的生长过程。
从那时起,他每个晚上都要换一个不同的后院或后院长廊。有一次,他来到一户人家,发现后门没锁,就睡在了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