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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麦克纳博还 从没遇到过不会被他三振出局的孩子,直到这个侏儒出现。于是他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纪录上有这样的污点。
二、如果他把那个孩子狠揍一顿,将会得到和将他三振出局一样的成就感。
于是麦克纳博和他的同党们就去四处寻找这个孩子了。他们给自己起了个代号:“眼镜蛇”组织,没有人敢干涉他们,至少在西区没有。
“眼镜蛇”们得知那个孩子经常在公园和铁轨附近活动,于是便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蹲守在从黄鹂大街尽头向公园延伸的铁轨边。他从红山上走下来,并朝着他们的反方向离开,手里拿着书,和往常一样。
但“眼镜蛇”们却被惊得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真不敢相信。”一个“眼镜蛇”说道。
“肯定有什么猫腻。”另一个说。
“我听说过。”其中一个说,“但还 是不相信。”
没有任何的猫腻。千真万确,那个孩子正在铁轨上奔驰。
麦克纳博抓了一把铁路上的石子儿。他狠狠地扔了一个,然后吼道:“他死定了,抓住他!”
当男孩一回头的时候,“眼镜蛇”们已经几乎抓到他了。他摇晃了一下,赶紧从铁轨上跳下来,拔腿跑掉了。他是在黄鹂街的尽头处,但他的本能却告诉他不行,不能留在街上,必须找一片开阔地。他不得不沿着铁轨奔跑。他抬头看见了拉科山上的房子,那是他吃意大利面的地方。他得往那儿跑,跑到那个吹哨的妈妈和她的孩子们那儿,他才能脱险。那群人不会跟着他进屋的,不是吗?
石头叮叮当当地滑下铁轨,他猛冲向左边,绕过垃圾场,拐过小石堆,钻进了树林……他用脚跟顺着陡岸滑进了小溪,青蛙扑通扑通地纷纷跳下水,来不及去找垫脚石……喊叫声现在就在他身后了,那是战斗的呐喊,石头如雨般地砸在水里,也砸在他的背上……啊,在另一边,穿过树林,拨开灌木丛,超过了军用吉普车,来到了公园的林荫大道,转过了街角的意大利餐馆、烤面包房、尖叫的车轮,再跑过一排排的房屋、一条条的街道、小巷、汽车、门廊、窗户,和一张又一张陌生面孔……整个小镇从麦基身边呼啸而过,他看见的都是一张张模糊的脸,每张脸都从他们自己的窗口向外张望着,每张脸都有他们自己的表情轮廓,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地址身份,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时候,起码还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从窗口向外望着的脸是多么的幸运……
接下来——可能吗?——他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放缓速度,转身,停步。他们隔着一个街区排成行。他们还 在叫喊着,挥舞着拳头,但并没有离开路边。现在他们开始大笑起来。他们为什么笑?
“眼镜蛇”们现在正站在赫克托大街上。这条街是东区和西区的分界线。换句话说,也就是黑人区和白人区的分界线。并不是说在东区从来看不到一个白人,或者在西区看不到一个黑人。人们有时候也会跨过这条界线,尤其是成年人,而且在白天。
但是到了夜里,还 是算了吧。如果你是小孩,不管白天还 是晚上,都算了吧。除非你在另一区有正事要办,比如参加运动团体或者上学。但是不要只是闲逛,就像你本就属于那儿,就像你根本不害怕,就像你完全意识不到你和周围所有人的肤色差异一样。
“眼镜蛇”们笑是因为他们想到了这个愚蠢的、凌乱不堪的矮子,肯定会像大头龟一样从东区光脚爬出来。